捱到夜间最为困乏的时辰,云昭忽然有些想哭——并不是因为情绪不好,而是心跳失常,身体本能想流泪。 但体内严重缺水,流不出。 她强装若无其事,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示意众人有什么新想法只管说。 老御医只沉沉叹着气。 平、宿、江东三地,疫病发作要比京都更早两三日。也就是说,最早染病的病人已经干渴五日左右了。 若是没有真气的普通人,五日过去,恐怕已经罹难不少。 找不到解法,配不出药方,老医师陷入了无力与自责的情绪之中。 云昭胳膊忽然一痛。 东方敛拎起指骨戳她:“我想喝那个茶。” 云昭瞥他一眼,眼神示意:想喝自己去喝。 “不是。”他正色道,“我真身想喝。那个薄荷云雾茶吧,我一闻到,心里感觉就有点难过,大约是我从前故乡的味道,只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垂了垂幽黑狭长的眸,低低道,“死了三千多年,真身从未沾过半点吃喝。此刻闻到,忽然有那么点想家。” 他微微勾唇,分明是笑着,却很有几分破碎感。 ‘哎呀!’云昭心中惊道,‘是挺可怜的!’ 她赶紧伸手替他去取茶。 囫囵拎起玉壶沏出一杯,端到他真身唇畔,试着往他薄唇之间灌。 “嘶。”他的鬼身在身后敲她肩膀,“烫!” 云昭:“呀。” 先前还嫌弃人家神官没好好照顾他……她自己也不见得就会照顾人。 她把杯盏拿回来,放在唇边吹了吹。 他幽幽在她耳畔说道:“你帮我试一下。” “哦。” 云昭不疑有他,轻轻又吹了几下,沾唇抿了抿。 不烫了。应该能喝了……吧? 她端起来继续喂。 这个家伙坐着也比她高出许多,她把手肘搁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喂他喝。 “还是烫。”他在她身后嘀咕,无比嫌弃,“你有没有好好给我试水?” 云昭:“……” 这龟毛作精的语气,瞬间让她找回了修葺婚房的记忆。 好气。 这就是个死麻烦精。 她又把茶盏端了回来,再吹了吹,放到唇边,浅浅抿一口。 薄荷云雾的清香在唇齿之间逸散,充盈口腔,丝丝缕缕仿佛都化成了甘霖,滋润每一寸干渴龟裂。 没等她发个愣,肩膀又被敲。 “快点。”他在她耳畔催命,“再试一下,然后给我喝。” 云昭:“……” 吸一口气,照做。 这神身自己不张嘴,她也灌不进去,便见一缕细流顺着他精致的唇角往下淌,仿佛淌过了一座白玉雕像。 云昭怒目,用眼神质问这个鬼:又怎么了! 他道:“先给我擦嘴。” 云昭的忍耐几乎要到尽头,整个人强压着暴躁,狼狈地用袖口给他擦了擦下颌。 东方敛幽幽道:“凉掉了,给我换个热的。凉的我从来不喝。” 云昭:“……” 她正想掀桌,却听到“咣啷”一声响。 循声望去,只见晏南天双眸赤红,额角青筋跳动,手下是一只破碎的杯盏——他将杯盏放回案桌时,竟失手将它生生拍碎成了好几片。 碎片划破了掌心,鲜血从案桌滴到了地上。 晏南天深深喘息,五指合拢,掐住受伤的手掌,蓦地起身,大步离开了四方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