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病了的女人里,还有个与苏烟络相亲的安怡。平平顺顺安安分分地活到这时候,却没躲过最后一劫。这便弄得苏烟络也哭起来,大约是这凄苦之地的和善人心尤显得宝贵罢,一直以来,都是安怡默默帮她最多。人心都是肉长的,岂有看不到谁对自己好的道理? 这样沉郁的气氛在帐里一直飘到启程的前一日,那几个女人还是病怏怏躺着。偶或也能自己起来,做些杂事儿,横竖是不中用了。大约就这么好好长养些日子,也是能好的。但是,没有这样的条件给她们。 在启程日的前一天傍晚,姜黎和阿香弄了些黄纸,去北面小山看翠娥和卫楚楚。她们两个原本是帐里最渴望回京城的,却都没等到这一日。这会儿姜黎和阿香也不说这消息,只说:“我们要走了,以后就不能来看你们了。你们在地下要好好儿的,别苛待自己。” 看过翠娥和卫楚楚,还有其他的,阿香有的还记着名字,有的已经忘了,姜黎不认识,但也都在她们坟前给烧了些黄纸过去。原本帐里也不是只有三十二个人,陆陆续续死了许多,到如今只剩下这些。阿香一面烧纸,一面嘴里说些悼念的话,却没有任何伤情可言。于她们这些人而言,有时候死了,比活着自在。 而小山东面山脚下,还有秦泰的衣冠冢。自从那次事件后,姜黎昏了几日,醒来就没有去看过秦泰。心里总有个疙瘩,觉得他没有死。然时日一长久,军营里再瞧不见他,也就觉得,人是真的死了。便是如此,她也没往这处衣冠冢来过。这是第一次,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姜黎和阿香到那边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坟头前站着个人。两个人便停了停步子,阿香眯眼往那边瞧,而后转回头来跟姜黎说:“是沈将军。” 姜黎便没再往前走,对阿香说:“等会吧。” 她忽想起来,秦泰刚死那会儿,她心里悲痛难受,不怎么愿意冷静认清现实,跑去训练场东边儿的空地上等他回来。那时候阿香去劝她,跟她说,最难过的不是她,而是沈翼,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可秦泰却死了。在那时,她与秦泰的事,也是刺激沈翼的一方面。 姜黎现在远远看着暮色里沈翼的身影,孤小落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秦泰之间那所谓的感情,单薄得没有一丝重量,更是与他们的兄弟情不能比拟。比起沈翼,她根本不值得秦泰那样,沈翼才是真正值得秦泰付出的人。假使能再选一回,她觉得秦泰大约是会后悔的,一定不会选择和她之间的那段感情。他们的感情,没有根基,也无价值。 姜黎看着沈翼在秦泰的坟头前又站了一气,才转身离去。阿香便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自觉说了句:“你说,沈将军这心里得有多苦啊,从来也不说。” 姜黎低低头,抬手擦掉眼角轻微的水意。她忽而转了步子回去,没有再往秦泰的衣冠冢那去。阿香跟上她,还不明所以,“明儿就走了,不去看看秦都尉了?” 姜黎摇头,吸一下鼻子,“有沈翼看他就够了。” 阿香不甚明白,但姜黎走她也就跟着走了。她不知道姜黎心里怎么想的,也没多问。只是越发觉得这姑娘心思多了起来,和来的时候大不一样。有时候想的事情,比她还全面深奥些。譬如说的有些话,她都听不懂。到底是富贵人家里娇养大的,读过的书多些,懂得道理也深些。不过当时脆弱,全用不上罢了。让她从小道理讲起,一点点带她到今天的样子。 两人回到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帐里的女人们正在七嘴八舌地说事情,阿香听了一气没听出头尾,便拉了北雁儿问:“都在说什么,说给我听听。” 难得把她两人等回来了,北雁儿自然就把话说了一通,只道:“才刚有军爷来说,明儿还是照往常的时候起来,收了帐篷各类物件儿,便启程回京。又说现军营里有多少板车,运余下的粮草要多少,装这些帐篷庞杂物件儿又要多少,最后不知又剩下多少。反正,剩下的那板车,铺些稻草给咱们坐,免了咱们走路。又说,多了自然好,只怕余下板车不够,还是有人要走路。” “那不怕。”阿香听了这话放心,“哪怕只有一车呢,咱们换着趟儿走,总比一直腿儿着回去轻松。咱们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