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五六日,事情就真的办出来了,施少连领着人去漕运总督府讨要方形文牒,两条标船就泊在淮安六草荡渡口,施少连把平贵送上标船,仍让他领着标船北上济宁。 事情办完,彻底闲下来,出来已经八九日,甜酿百无聊赖,兄妹两人买舟回江都,半途听说淮安清河县有庙会,一时盛景,极为热闹,让大船泊在渡口,把仆婢都留下,另换了一只小船,兄妹两人带了两三件行李,坐船沿河往清河县水路去,从广阔江面摇进一条河道,越往里行,见两岸桑荫稠密,花枝葳蕤,有小船撑出来,沿水路叫卖些菱藕鲜物。 施少连带着甜酿在一处登岸,走到人烟阜盛处,酒楼如林,食肆遍地,一爿街巷旁的树杪上都挂起了羊角灯。 虽然不如江都热闹,却有些野趣,施少连带着甜酿进了一间茶楼,叫了些当地有名的茶点果子吃着,又叫了个唱曲娘子在帘外清唱。 两人就倚着窗,看楼下路上游人如织,杂耍百戏的,叫卖的货郎,诱人的糖果点心。 日暮之后,那些悬在树杪的羊角灯都被人陆续亮起来,夜色晦暗,那枝头的光亮却磊磊落落,如千点明珠,整片街巷照得如灯海一般。 这才彻底热闹起来,路上人流摩肩接踵,赏灯的、观景的、凑趣的,施少连拉着甜酿, 两人手牵手在人潮里走着。 甜酿难得开心,施少连有心弥补近日的冷落,两人在路边小摊共吃了一碗甜汤,那摊主见是一对相貌出众的少年夫妻,搓了一碗小圆子来,却只给了一只瓷勺。 甜酿再一抬眼,但凡是一对男女坐着的,碗里都只搁着一只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都相安无事。 吃完这碗甜汤,又沿路去玩猜灯谜,买零嘴儿,夹在人群里竟真如夫妻一般,言笑晏晏,柔情蜜意。 天色不好,不知何从刮来一片浓郁阴雨,直勾勾的朝着游人落下一场雨来,因有风吹拂雨云,那雨也不是连绵,东筛一场,西筛几滴,真就如雨追着人跑一般。哪处人声喧闹些,这雨就往哪儿飘,游人们都被这故意使坏的雨云浇了个透,个个也不恼,嘻嘻哈哈笑着,忙着去树下躲雨。 那雨也落在甜酿身上,她被施少连牵着,被人群挤着,一路往前去躲避,不知怎的被旁侧人一撞,脚下被人一踩,旋即就被冲脱了手,脚下的一只绣履也被踩落,不知去了何处。 甜酿喊了声“大哥哥”,旋即不见施少连的身影,她被人潮冲撞着,不得不往道旁避了避,扶着一株李树,踮脚四下张望。 施少连瞬间失了踪迹。 她站着等了会,却总不见他回头来寻,她身上淋上雨,风又冷,一只脚只穿着白绫袜藏在裙内,走动不得,左等右等不见人,心头便有些急。 雨阵越落越大,噼啪打着枝头,把树杪间的羊角灯打得摇摇晃晃,灯光忽明忽暗,甜酿扶着树干想走,又不辨方向,也不知往何处去。 她觉得自己已经等得够久了。 施少连目光沉静,抱手站在暗处,一动不动盯着她神色看。 甜酿神情有些焦躁,又有些无助,换了只手扶着,踮起脚尖看着远处的灯火,目光茫然又缥缈。 这一波人潮渐渐散去,甜酿才见施少连湿了半边身子,逆着人流来寻她,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分明是松了一口气。 她两眼迷蒙,神色泫然欲泣,见他来,禁不住眼眶一热,又有些埋怨的意味,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看着她,嗓音倒算平静,眼神却深不可测:“差点把妹妹丢了,寻了半日,我的魂也快丢了。” 甜酿抹去面上冷雨,轻轻嗯了声,委屈巴巴,酸涩不止:“我的鞋被人踩掉了一只,都快站不住了。” 她把裙提起,单脚站着,一只玉足裹着雪白的袜,曲在裙内。 “上来吧,我背你。”施少连在她身前蹲下。 小雨还在细细地下,甜酿俯在他肩头,柔柔喊了声:“少连哥哥……大哥哥。” “嗯。” 她将脸颊贴在他背上,闭上眼:“祖母走了,我只剩哥哥了。” “我有时候也会害怕。”她轻声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