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同辉。 楼上的狂生终于谈天说地完了,满酒楼听得他们笑声,有个书生似乎是领头的,声音十分清润,笑道:“已到这个时候,想来园子已经开张,咱们一道去看戏吧。” 不少书生发出会心的笑声来。 此时读书人间男风颇为流行,图个一夕欢乐,就如狎妓般玩乐,没有当真的,等到年纪成熟,仍是要寻个正经人家的小姐成亲生子。只不过要跟女子寻欢作乐,去青楼就可了事;寻个男色反倒麻烦,不过仍有途径,那就是戏园子,那些唱旦角的打小就卖给戏班,若得了青眼,供达官贵人享乐是常有的事,算是心照不宣。 沧玉不知道,脏道人不在乎,玄解喝得醉,更是半点不懂。 脏道人喝完了酒,忽然邀请沧玉道:“那戏园子老道不曾见识过,今个有缘,咱们不妨去坐坐,听听戏如何?” 沧玉不无不可,叫店家端了醒酒汤给玄解喝下,又让夜风吹散了酒气,玄解这才回过神来,他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多少有 些难看。 其实沧玉有心想对玄解说句俏皮话:欢迎来到人类世界。 想想太过崩坏人设,指不定玄解还没从酒劲出来,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反手就是一招掏心,那未免过于冤枉了,只好作罢。 戏园子是宁安城里一户姓谢的有钱人家出钱修建的,时常请些有名的戏班来演些新戏,光是门票钱就收回本来了,主家是个极会做生意的人。 说到这戏园子主家,还有那么一桩奇事,听说主人家膝下只得一个独子,出生时天降异象,有个疯道人上门说他这孩子不是凡俗人,恐怕活不过二十五岁,要随他出家去,结果被打了出去;之后这谢家少爷三岁起就开始生病,好几次差点没了,仍是那疯道人上门来授了神丹妙药,方才活到今日。 这谢家少爷说来也奇,他生性纨绔,又才华奇高,之前诗会时有人请了巡抚大人来,相中谢家少爷的才情,想收他做个弟子,却被谢家拒绝了。 这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好事,偏他家畏如蛇蝎。其实想想不足为奇,夫妻俩只得这么个独子,家中财产无数,一脉单传,哪舍得他去官场为个一官半职颠簸受累。 有钱还有才,便宜都被他家占了。 可惜咯,生个短命鬼。 沧玉听路上行人酸溜溜地念叨,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凡人间的事,功名利禄,权势富贵,他现在用不着为这些东西烦恼了,听来竟觉得恍若隔世。 脏道人一路上都有些醉醺醺的,他走前还打了一葫芦酒,不知道听进去几耳朵。 玄解对这种事不大在意,只是四下看着,觉得有些新奇。 富贵人家有爱听戏的,多数自己家中都养了一班戏子,不过家花终究没有野花香,出了名的似都是那些流浪的戏班子,各家戏班想真正混口饭吃,总得有自己的本事,加上有时候倒未必单纯只是听戏,因此这戏园子来往游人士子络绎不绝。 近来因着几位达官贵人都来听过戏,戏园的身价价高水涨,门票钱不必说,还需有请帖,凡事一旦沾上请帖这东西,就显得千金难求了。脏道人不知道哪来的帖子,毫不吝惜,带着他们两个萍水相逢的人一道进了去。 外头已是车水马龙,里头更是人满为患,听戏的男女都有,不过女子基本都坐在二楼厢房里,开个窗户听瞧,因此一楼满座只能看见乌泱泱的男人。 沧玉落座前发生了些许不太愉快的事,有喝醉了的狂徒以为他是戏子,站起来就想动手动脚,玄解酒醒正烦着,险些当场血光四溅,好在那脏道人及时折返过来,拿酒葫芦把那狂徒砸晕了,慢悠悠道:“快些行,慢消停,可别叫咱们三人的座被人占去喽。” 脏道人神态自若,好似全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自己砸晕了个什么人,直到落座那会儿才道:“你身后那小子怎跟头猛兽似的。” 问得好,可不就是猛兽。 沧玉笑笑,并不回话,他对戏曲没什么讲究,而今的戏子地位远没后世那么好,仍是归于下九流,勉强算门糊口的生意;写戏本的倒多是些有才华的书生,卖戏本赚点银钱度日,银货两讫后互不相干。 因此不管是唱的,还是写的,都没那么多讲究。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