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云低着头,声音轻飘飘的,“我相公回来了。” 姚晟一愣,飞快朝屋里瞥了一眼,随即回过味来,不由暗自苦笑,拍拍天天的头,“叫云姨静心休息,跟爹回家吧。” 宝宝扬起墨迹斑斑的小脸,“娘说中午吃糖果子。”扯着天天的袖子不撒手。 姚晟转身欲走,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什么,仔细打量寄云,她的气色实在不好,尤其是瑟缩的眸光,像只楚楚可怜、引颈待宰的小兽。 他改了主意,看一眼厨房里忙活的丫鬟,挽起袖子,“我去搭把手。” 寄云阻拦,哪说得过姚晟。他走进厨房,问丫鬟糖果子怎么做法,听起来挺复杂,他是做不来的,便蹲在旁边拉风箱,聊些家常,问平日常做什么吃食,昨日吃的什么,前日吃的什么。丫鬟手底下利索,嘴皮子迟钝,一板一眼地答话,说前日吃的虾子粉。 姚晟问:“夫人做的么?”天天看见寄云的伤时,是昨日早上。 丫鬟老老实实地说:“夫人自从忙着瓷坊的事,就没下过厨了。” 姚晟拉风箱的动作停了。灶火渐渐暗下去,映得他的面容也晦暗深沉。 他看向院中那个纤瘦的身影,目光定格片刻,缓缓移向卧房,那个幽深的大屋,不知掩藏了多少罪恶。 寄虹尚未觉察这些。她思忖赵财虽然好赌脾气大,但若能叫严冰派个好差事,说不定会待姐姐好些,却不知严冰那里出了什么事。 一连几天,家中和县衙都不见人,无从打听他的去处。她回到窑厂,心不在焉地翻检霁红瓷的试制记录,盘算晚上再去寻他一趟。 日薄西山时,他竟主动现身了。 她怔怔地握着笔,看他踏着金光而入,仆仆风尘,但不显狼狈,只平添几分人间烟火气,愈发亲和近人。 他熟稔地坐下,不与她客套,“跑了一整天,腹中唱戏呢。” 寄虹收拾起笔墨纸砚,“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吃什么呗。” 他的重音落在“你”字上,她岂会听不出来?大少爷使唤人架势十足,可她却也任劳任怨地进了厨房。 晚饭后厨子都下工了,厨房里仍亮着火光,想是丘成在给丘爷爷煎汤药,走近却是小夏,啃着剩包子,喜滋滋地盯着汤药,天大的恩赐似的。 寄虹怕热天里给严冰吃剩包子不消食,便洗手揉面做鸡丝凉面。小夏凑过来,“二小姐没吃晚饭哪?”听说是给严冰做的,他眼睛便圆了。 她误会小夏馋嘴,便多做一碗给他。小夏尝了一口,默默哀悼起少爷的胃来。 寄虹端着面进屋,见严冰正端详柜子里放着的“星光灯”。原本即将四分五裂的瓷罐被她请工匠箍好,下面垫着绣花软缎,显得珍而重之。 严冰微笑,“手艺不错。” 她把面放在桌上,有点害羞,“跟姐姐学着绣的。” “我说的是箍碗的手艺。” 寄虹那叫一个窘。 严冰坐下吃面,感觉这面糊肉柴的凉面格外好吃,不亚于宫廷御宴。 寄虹坐在他身边,“你去哪儿了?日日不着家的。” 她日日去寻他么?严冰眯了眯眼说:“巡查窑厂呢,为考试做准备啊。” “选拔主簿的考试?” 严冰点头。 这么说他要参与这场考试?算好事还是坏事?“照理说该由官府指定,怎地弄出这些花样?你开罪县令了?” “他与我现下是一双——”严冰比了一下筷子,“少了谁都吃不着饭。”他言简意赅地解释,“督陶署油水大,胡主簿一走便有隙可入,太守想借机安插他的人进来,县令哪肯放走这块肥肉,但又不好明着拒绝,便顶着‘公平选拔’的名,实则是与太守博弈。”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