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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嶂,河流蜿蜒,右上角有阳文“盛景”二字。

    围观众人啧啧称奇,贴塑的风景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但并不足以令这些祖祖辈辈在泥火里打滚的老窑人看直眼睛。他们赞叹的,是瓷鼎的“大”。

    瓷鼎高约半人,长近一臂,由于太大不能放于桌上,便摆在庙中地上。

    这等尺寸,对于青铜、铁器来说司空见惯,但在瓷器里凤毛麟角。瓷器越大越易走形,且瓷鼎各部位需分别烧制再行拼接,一处错漏全盘皆毁。

    虽然无人统计过,但这只瓷鼎可能算得上大梁排名前三的大鼎,往庙中一放,自带王者之风。

    太守看看坐立难安的曹县令,圆肚子乐得一鼓一鼓的,“如此杰作,怪不得某人不敢应试呢。”

    严冰无视曹县令血海深仇般的目光,笑得风姿卓然,“卑职来都来了,怎可不试上一试?”

    “那便呈上应试之作吧。”

    严冰却特意请示道:“恳请太守许可卑职的瓷作入内。”

    众人听得纳罕,难道有谁阻拦不成?太守不解道:“自可入内,公平比试,有谁敢拦?”

    严冰谢过,目光遥指庙外,笑容柔和下来。众人回头望去,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一名浑身素白、兜帽遮发的女子婷婷前行,在庙门处略顿一顿,抬步迈过门槛。

    庙里一下炸了锅。焦泰霍地起身,“女子禁入!拖出去!”

    严冰连一丝余光都没给焦泰,不紧不慢地向太守施礼,“这便是卑职的瓷作,太守明鉴。”

    这句话一石二鸟。此处太守最大,连县令都不便发号施令,他区区一个瓷会会长竟脱口便是“拖出去”,这不是打太守的脸吗?再者太守红口白牙允诺过,更不能出尔反尔。

    太守隐隐发觉被严冰带进了沟里,又不能对始作俑者发作,只得对焦泰发泄了一番,焦泰自知失言,诺诺谢罪。余下众人都不敢出声反对了。

    寄虹便在各种异样的目光中,坦然走到严冰身旁,盈盈向上首一福。

    曹县令感觉有点意思了,严冰这葫芦里卖的九成九是上品良药。神色便从寒冬转阳春,“霍掌柜可是来送瓷作的?为何不能与他人同呈于长桌之上?”

    严冰朗声答道:“因怒放之景,盛于发间。”

    话音未落,寄虹解开披风,兜帽滑落,露出垂云乌髻,斜簪一支步摇,白梅或含苞或盛绽,枝桠繁密,蓬勃一树锦绣,似有暗香浮动。

    梅是洁白的瓷,冰清玉洁,枝却是青与白彼此浸润,宛如翠枝覆了白雪,楚楚动人。

    而步摇之下的女子刻意一身素裳,更加衬托出瓷饰的惊艳,白得越发纯净,青得越发澄明。瓷饰与女子相互映衬,显出一种不事张扬却惊心动魄的美。

    盛景二字,不明言,自有声。

    庙中一时鸦雀无声,不知瓷饰与美人,哪个更为震撼人心。

    寄虹被无数双眼睛注目,面上微微泛红,略低下头。

    严冰的视线飞快划过,却未落在瓷饰之上,于他而言,“盛景”从来只有她。只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便久望,偷偷看一眼,便得忙忙转开。

    惟其如此,更觉甜蜜。

    “这是不是窑变瓷?”在众人的赞叹声中,突然有人扬声询问。

    寄虹猛地抬头,心中突突跳个不停,一时之间,恍觉又回到去年评瓷会之时,难道窑变之灾再度降临吗?

    “虽然是与窑变瓷类似的双色瓷,但真正的窑变不可掌控,譬如‘霁红’,何处青何处红全凭天意,非匠心可得。”严冰解释,“此瓷乃使用洒釉法,将青釉料洒在白底釉料之上,烧成后两种釉色交织渗透,半成于天工,半依于人巧。”

    “洒釉法”几年前产生于官窑,行里人都只闻其名未见其技,不料年纪轻轻的严冰竟懂得这秘而不宣的技法,众人惊叹不已。

    方掌柜问:“白釉与青釉成型条件不同,怎能做到不流不裂、一窑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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