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门前,许久不能前行。料峭寒风中,肩头的伤痕似又隐隐作痛。 寄虹挽起他的手,柔声说:“严冰,你现在不一样了。我陪你,一起走。” 他缓缓转头,对上她温柔双目。是的,他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她。 ☆、为卿一死生 城门的守军很疲惫的模样,大白天都在打瞌睡,撑起眼皮随便瞄一眼关书就放行了。城里更加萧条,两人一路往衙门去,街上行人寥寥,两旁十室九空,有些房屋倒塌了,野狗在废墟里乱扒。 严冰经过一处废墟时,郁郁地看了一会。 寄虹问:“怎么了?” 他怅然道:“这里原本是包家的南货铺子,当年多昌盛气派的地方。” 原来是伍薇和包文曾在白岭开的店。寄虹试图从废墟中寻找一些当年的气象,但战争抹去了一切蛛丝马迹。 好在衙门还在,但已不是当初严冰熟识的同僚。有职无人的情况非常严重,两人费了许多周折才换好关书,抱着不大的希望来到督陶署。 想不到胡主簿竟仍在此坚守。 乍然见到两人,他激动得像个孩子,呜呜哭个不停。两人安抚好一阵,他才渐渐平静下来,迫不及待打开故乡的酒,品了一口,忍不住又老泪纵横,“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青坪的味道。” 严冰寄虹亦觉心酸。 胡主簿请他们吃饭,掏银子叫衙役去买点下酒菜,衙役跑了半天只买回一点羊头肉,还不够一人份的。胡主簿七拼八凑了几碟咸菜,待客委实寒碜,但已是最好的伙食了。他倒上三杯酒,“如今白岭的食物匮乏得很,你们别嫌弃,陪一陪我这老头子吧。” 想不到同属大梁,南北境况竟迥异至此。严冰问:“我听说白岭仍在官军辖下,但看这光景,似乎遭过劫难?” 胡主簿喟叹,“是啊。这边的军队调去支援北方后,渐渐就有流匪拉帮结派,官府压不住,去年攻进城里,杀了好几个官。后来临近的官军增援,流匪就跑了。但……唉,总还有这么一天的。” 严冰默然。胡主簿说得没错,白岭的守备如此糟糕,一旦匪军来袭,铁定城破人亡。 胡主簿问起青坪近况,听说家乡依旧安宁,越发思乡情切,连饮数杯,哽咽不止。严冰劝他少喝些,保重身体,他唏嘘道:“我早过了天命之年了,平静了大半辈子,不想临老难得善终。你不用劝,就让我多喝几口吧,谁知道哪天就再也喝不上了。” 一番话说得严冰寄虹眼圈都红了。严冰抛开戒酒的禁律,陪胡主簿喝了几杯,寄虹没有阻止,反而同饮作陪。 这次之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活着相聚了。 饭后,胡主簿提醒说:“不要久待,据说前几日金胡子又打了一个胜仗,距这里也就两百里地,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辞别胡主簿,严冰带寄虹往城北去,她问:“这是去哪里?” 严冰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去看一看还在不在。” 走到一处大宅子前头,他停下脚步,舒了口气却又叹了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在。” 寄虹抬头,门上破败的匾额镏金的大字已经褪色,但依稀能辨认出“严府”两字的痕迹。她惊讶地望向严冰,原来这里是他的家。 砖瓦有部分已经脱落,大门紧闭,栓着生锈的铁锁,封条的印迹渗进门上的伤痕。严冰抚门追昔,百感交集。 曾经的灾祸与如今的战争叠加之下,严府依旧屹立不倒。 遗憾的是,两人进不了门。严冰只能围着院墙追忆旧日时光,走了一圈又一圈,絮絮地跟寄虹讲述发生在墙里的点点滴滴,有少年时的糗事,也有青年时的乐事,但没有抄家时的事。 再次回到这里,他发觉,过去那些痛楚,他能够学着遗忘了。 寄虹跟随他的脚印,柔顺地聆听。左边沧桑的墙里是过去的他,右边低沉的声音里是现在的他,两个他奇妙地在她的心中合二为一了。 严冰说:“我还想去祭拜一下父母。” 寄虹没多想,脱口说:“我陪你去。”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