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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他眼神一跳,探究地看她一眼。

    她突然明白过来,那不等于自认是严家……儿媳了吗?不禁有些羞窘,“我不是……那个意思……”

    严冰“哦”了一声,收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

    大概是下葬时太过仓促的缘故,严家的墓地并不若寄虹想象中奢侈。她远远看着严冰在墓前端端正正地磕头,然后以酒祭洒,日暮西山,将青松的影子拉得极长极长,淹没了他的容颜。

    她忽然忆起很久之前,陪她偷偷进入霍宅的严冰,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阴影中,多半是哭过的。

    那时的他,想起了什么?是同样被抄的家宅,还是同样离世的亲人?

    她心中忽然一片汪洋。

    两年了,这是严冰第一次祭拜父母。在船上的时候,他攒了好多好多话要对他们说,但到了这里,只剩一句话,“儿子很……好……”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风在耳边盘旋,宛若低泣。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他转头,柔软的小手恰好抚过他的眼下,抹去一道湿意。

    寄虹温柔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严冰顿时石化了,好半天才回魂,急忙拉起已经敬完酒的寄虹,“你、你、你……什么……意思?”

    她眼波横斜,“不懂啊——那就算了。”

    “可你刚才说你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这个意思那个意思的,”寄虹娇嗔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说这话时双颊一片红云。

    严冰若再听不明白就该自刎谢罪了。他欣喜若狂,冲口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古怪的表白场所和最没意思的表白情话了。

    回到码头,昏暗夜色里沙坤都能看出两人不同寻常的喜色。“哈哈哈,大天白日的也拿下啦,行啊兄弟!来说说说说!”

    严冰那叫一个窘,“不是你想的那样……上船吧。”

    岸边水浅,大船不能直接停靠,抛锚在稍远的深水区,来往需用小船接送。沙坤却拦着严冰不叫上船,非要听个究竟。

    寄虹登上小船,解开缆绳,假装不知两人为何纠缠,只招呼道:“还不上船?我可不等了哟。”

    严冰急忙往这边走,却被沙坤一拉,他头都没回不打算理会,却听沙坤说:“听见没?什么声音?”

    严冰愣了下,回头看他眸中戏谑一扫而空,神情陡然变得严肃,不由凝神细听。

    万籁俱寂,虫鸣水声俱都偃旗息鼓,四野竟不闻一丝声响,叫人隐隐发怵。

    严冰敛了笑容,低声问:“你听见什么了?”

    沙坤没有答话,只向南指了一下,做了个噤声仔细听的手势。

    严冰向南边望去,黑沉沉的夜里不见丁点灯光。今夜的风似乎大得出奇,从南边席卷而来,劲风里隐约裹着不易察觉的雷霆之声。

    沙坤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中了邪一样跳起来,一把拽起严冰往小船狂奔,一边跑一边冲大船高喊,“起锚!快起锚!有匪……”

    不用听后面的话,所有人都看到旋风般疾驰而来的匪军。几百黑衣黑马,借着夜色的掩护,顷刻间杀到跟前,雪亮的刀光掀起杀气漫天。

    马蹄声近在咫尺,逃不脱了。

    沙坤猛地将严冰推到船上,顺手操起木浆,左右开弓撂翻最先的追兵,回身朝小船跺了一脚。这一脚着实大力,小船竟被踢离了岸,借着风势向深水漂去。

    严冰寄虹大惊失色,“沙坤!”倾身来拉,沙坤厉喝:“都他奶奶的给我滚!谁敢上来我先劈了他!”这话不止是说给严冰寄虹的,还有大船上的兄弟。船上有黄金,死也不能叫匪军登船。

    小和尚的声音随着猎猎风声传来,“老大——扯了——”尾音带着哭腔。

    “扯了”是走船的行话,意思是“我们走了”。这是沙坤早就交待过的,危急之时,保黄金,弃人。

    沙坤返身独对数百匪军,横浆于胸,声震九霄,“来啊!冲老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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