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么等?我比他先来,怎的他的缕子脍先上了,我的却还没到?你们这茶楼莫非还见碟下菜不成!” “公子......” “这便先给他罢。” 小二着急忙慌的话被卫珩打断,“若是后厨只备了一份,我的便不要了。” 他说这话时,微微抬眸,视线落在前方的少年身上,语气很淡,表情也没什么波澜。 甚至眼底还带着淡淡的怜悯和宽和。 看在季连赫眼里,一位稚童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便是极大的挑衅和不屑。 自父兄出事后,周身人人都拿这种眼神瞧他,仿佛他是什么被丢到马厩里活不下去的小可怜,需要小心翼翼待着。 他本就吃多了酒,脑子不甚清醒,又见着这熟悉的眼神,心底一下就冒起了火。 但还没等他把这火发出来,就见眼前的小少年站起了身,丢了块银子给小二:“不用结了。” 而后转身离开。 再没看他一眼。 第10章 卫珩从头至尾就没有把这桩子事放在心上过。 尽管在旁人眼里,他比那赤甲少年更年幼,更懵懂,更容易意气用事。 但以心理年龄来论,他看季连赫,就跟看小孩儿似的。 十来岁的年纪,正处于孩童和少年的过渡时期。 年轻气盛,满身棱角,对周遭一切都瞧不上的很,一言不合就竖起尖刺,准备进攻。 这样的人生阶段,他自己也不是没经历过。 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难得对这种冒犯产生了几分宽容,轻轻带过,懒得深究。 更何况,这位少年的身份背景,卫珩虽然不敢全然肯定,也到底猜出了几分。 对周栾如此愤恨,又对季连将军和黑虎军如此推崇,衣着配饰中可见身份不低,却仅仅因了一段评书,就与茶馆茶客争的面红耳赤,想来必定是与季连将军脱不了干系的。 京城毕竟不是霁县,他卫珩也不再是前世里那个可以仗着背景无法无天的太子爷,真要惹出什么争端,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对于曾经最闹腾最叛逆的时候都懂得拿捏分寸的卫珩来说,人在没有掌握足够的底牌和底气时,就要学会收敛锋芒,低调度日。 资本的原始积累时期,最忌风头太盛。 ......话虽是这么说的。 但卫珩到底还是傲气太过。 三十来年的成长经历,已经造就了他待人处事的基本风格,你让他后退一步把冒犯轻轻带过,可以,让他卑躬屈膝给人赔小心,不可能。 一个成年人,除非刻意伪装,否则是如何都不可能使自己表现出来的宽容和淡定符合一个七岁稚童的姿态的。 在季连赫眼睛里头,卫珩这样与年纪不符的风轻云淡和波澜不惊,基本已经与嘲笑轻蔑划了等同。 他甚至还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那位表兄。 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年纪,然而少年老成高高在上,日常里总怜悯又清凌凌地瞧着他,那眼神实在让人不舒服的很。 却偏偏书念的极好,于政事上又总有几分见解,不论是夫子还是长辈,都对他交口称赞,道他“聪慧绝伦,竟还能保持心思纯善,实属难得”。 季连赫自打从娘胎里生出来,就被周遭人拿来与这位表兄比较,天长日久的,早已成为水火不容的宿敌。 所以今日吃醉了酒,在这邻座小童身上又见着这熟悉的、万事万物都不放在眼里的高傲神情,竟情不自禁就把卫珩的身影和自己那表兄重叠了起来,新仇旧恨加一块儿,怒气一下就涌上了脑门。 但卫珩连季连赫都不曾见过,更遑论他那位神秘的表兄。 饶他是个神算子,也算不到这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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