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秋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林公子,周将军请公子回府,有要事禀报。” 沈宜秋见他一扫往日的玩世不恭,眉宇间尽是焦灼,心不由一沉,知道市坊中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但还是按捺不住,小声问道:“刘公子无恙?” 贾七摇摇头:“不是刘公子那头出事,详细情形属下亦不知,周将军只叫属下来找林公子。” 沈宜秋本以为是尉迟越在凉州遇到什么不测,听贾七这么一说,心里略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前,上了马车,便即让舆人即刻驱车回府。 回到刺史府,沈宜秋下了车,一刻也不敢耽搁,连一口茶都没顾上喝,立即叫人去请羽林中郎将周洵。 领命去通禀的黄门刚走到院门外,便撞上了周洵,原来他一听说太子妃回府,便即匆匆赶来。 周洵走进堂中,向沈宜秋草草施了一礼:“末将拜见太子妃娘娘。” 沈宜秋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目光沉郁,双眉紧锁,便知绝非小事,定了定神道:“周将军请坐,不知有何变故?” 周洵道:“启禀娘娘,末将接到军报,突骑施大举寇边,大军已至定远。” 沈宜秋一怔,旋即皱起眉头,自从突厥向大燕称臣,各部已经安分了几十年,不久前的元旦还有突骑施使者前来进献贡物。 她一边思忖一边道:“如今是春季,又无旱灾,北狄突然犯边,甚是蹊跷,莫非与这次的议和有关?” 周洵未料她听说北狄寇边,没有惊慌失措,却与他正经讨论起边关局势来,心中微讶,但他不耐烦与一个久居内宅的女流之辈讨论正事,挑挑眉道:“娘娘不必过问这些,末将恳请护送娘娘尽快启程回长安。” 沈宜秋答非所问:“突骑施军有多少人?” 周洵的嘴唇绷成一线,烦躁溢于言表:“回禀娘娘,约有十万之众。” 他以为太子妃听见敌军有十万之众,定会大惊失色,谁知她只是点点头,神色虽凝重,却未露半点慌张之色,甚至连手中的茶杯都是稳稳当当。 周洵不觉有些疑惑,连他听到军报时都有些张皇失措,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转念一想,这些深宅妇人大约不知道十万骑兵意味着什么。 正想着,沈宜秋又道:“敢问周将军,灵州城可有危险?” 周洵急着点兵开拔,哪有闲心向一个妇人解释这些事,便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护送娘娘回长安。” 沈宜秋不以为忤,平静地道:“请周将军见谅,灵州是我半个故乡,若不问个清楚明白,请恕我不能从命。” 说着抿了一口茶,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周洵沉下脸盯着她,沈宜秋不闪不避,目光平静而坚定。 周将军片刻后败下阵来,只得耐着性子道:“朔方军在灵武尚有两万兵力,北狄进犯,前去西州的朔方军定会回救,邠州亦有驻军,援军半月便可至灵州。灵州城墙高城固,除了灵武的朔方军之外,城中尚有州兵三千,只要守住半月,待援军解围便可。” 沈宜秋凝视他一会儿,见他神色坦然,并无什么隐瞒,便点点头:“好,我们尽快动身。” 周洵本以为要废一番口舌,未料她这么爽快便答应了,一时有些语塞,半晌才道:“末将这便回营整军。” 沈宜秋想留在灵州,但她也明白,自己这个当朝太子妃留在城里,未必有用,反而可能招祸。 周洵说的这些基本属实,与她对局势的判断基本吻合。 翌日清晨,沈宜秋辞别了谢刺史,便与周洵统领的一千禁卫离开了灵州城。 临行前,沈宜秋派人将他们离开灵州的消息送往凉州,一来安尉迟越的心,二来也让他了解自己的行踪。 一行人仍旧按原路返回,为免夜长梦多,周洵下令倍道行军,四日后便抵达积石岭。 不断有马铺的信使将最新的战况送达周洵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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