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行或许是不大好,但她也知客套一二句便过,并不多说。 终究各有天地,不复少时的两小无猜嫌。 “表兄预备在上京留待多时?” 他一向云游四海,行踪无定,故纵使元承晚有这一问也不显冒犯。 沈夷白垂眼一笑:“本是无牵无挂之人,但既知殿下喜事,便待到你平安诞子我再走。” 元承晚闻言微怔,不欲回复此话,又转言问道: “表兄日后如何打算,便要一心修道,再不入俗尘么?” 她的确好奇此事。 沈氏这些年渐不复沈太妃在世时的煊赫,皇兄这些年也没有选秀的意思。 无法送家族女儿入宫承宠,诸多世家均是荣光难继。 若沈夷白愿意回归族中,继而入仕,或许沈氏还可再起盛势。 可不待回答,便听得听雨在竹帘外道了句有客至。 她提前同听雨约定过暗语。 这是大理寺的人去到府上了。 于情于理,这场面都不该缺了她这个长公主,元承晚即刻便起身。 却不料沈夷白亦执意同行。 那端事态紧急,她也不好拒绝,只好随他一道启程回府。 崇仁坊距兴庆坊有段不远不近的路,待长公主鸾驾驶至府前,大理寺众人早已列阵庭中。 正待她归来。 如今查的是驸马的账,搜寝也搜的是长公主府上的寝。 虽奉皇命在身,可眼下事无定论,纵使待会儿要干的是得罪人的事儿,他们也必须得先向元承晚见过礼。 得贵主首肯方能动手。 元承晚迎着满庭红紫客的俯首拜礼踏上主座。 她入座后简略扫视一遍,心道此番阵仗甚大。 为首的是一身朱色公服的三品大理寺卿严道世,身后随了主簿、录事各两名,另有狱吏数十人。 倒是不见崔恪。 想必是因此人与裴时行为同年,素来又有私交,故要避一避嫌。 她唤起众人,又点了一身家常打扮的裴时行上前来。 严道世上前拱了个礼: “殿下恕罪,我等奉陛下制敕奏断公事,今日冒昧忝颜冲撞殿下,万望宽宥。待今日事毕,老夫来日定亲自向殿下伐罪。” 长公主芙蓉面上威仪赫赫,淡笑道: “严卿言重,本宫知诸位大人宵旰忧劳,只是为早日洗刷驸马嫌疑,少不得要再劳动诸位一回。” “驸马与本宫同居一殿,诸位今日定要搜的仔细,一案一几都须对着造册查个清楚,切莫留下半点疑痕。 “否则才是真正的冒犯本宫。” 她曼然起身,流光金线裙裾上凤鸟栩栩,妙目灵盼。 而后素手微抬,将裴时行挡在身后,继续道: “本宫便与驸马在庭中等候,若有传唤上前即可,诸位大人可有意见?” 这是全然维护的姿态。 裴御史华如苍松翠柏,比之身前玉芙蓉般纤柔的小女子不知高出多少。 男人身形宽阔硬朗,甚至可将她完完全全地严实覆住。 此刻却乖顺默立于长公主身后,任她抬臂为他设下一道禁制,被人牢牢护住。 严道世对上长公主身后男子的含笑一礼,忍不住口中发苦。 有那么一瞬,他想到人与人的差别总是如此。 他一个老朽对着长公主斟酌提心,有些人却能安然被妻子护在身后。 当真是好命男子。 大理寺卿领命而去,殿中诸人一时忙碌。 元承晚眼光平静巡视一圈,仍将目光落回到面前立着的男子身上。 不管是否是用计做戏,身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却被九寺五监调查账目。 而今更是上门查对。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