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袭来, 钟砚也踏着月色回来了。 他身上仿佛裹挟着深夜的露水寒气,周身都冷冰冰的。 顾盼已经躺在床上睡下了,迷迷糊糊听见他洗漱换衣的声音,浑浑噩噩的脑袋逐渐清醒了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慢腾腾的坐起来。 男人身材清瘦, 墨色长发懒懒铺在后背,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微蹙着眉,神情瞧上去,冰冷又精致。 顾盼在他掀开被子的瞬间, 哑着嗓子说:“我不和你一起睡。” 钟砚轻嗤了声,讽刺之意溢于言表,随后就上了床。 顾盼作势就要爬起来,被他按着肩膀推了回去,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疲倦,他问:“去哪儿?” 顾盼抱着枕头,往床角退了退,“我说了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沉默过后,钟砚望着她,说:“只要一张床,你想睡哪?” 顾盼侧过半边身子,“我可以去睡软塌。” 钟砚冷笑,“想都别想。” 顾盼恼了,三番两次爬起来,然后又被钟砚巨大的力道压制了回去。 钟砚看着她被气红了的眼睛,心里头闷闷的,好像她是真的很讨厌他。 眼圈是红的,脖颈也被气的泛红,小姑娘委屈的抓着被子,身体发抖的样子看着的确可怜。 钟砚叹了声气,或许是他逼的太紧了。 她才刚刚被他带回来,来日方长,他并不该急于这一时。 他缓缓起身,“我出去。” 钟砚这几个月都没睡过一次好觉,还经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顾盼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隔间里有张供他平日休息的软塌。 顾盼渐渐松开紧攥着的手指头,重新躺回床上,睁着双眸,毫无睡意。 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那些刻意被她遗忘的记忆,随着钟砚的出现,又一遍遍的记起。 钟砚好像就是不肯放过她,记忆重来一次,她内心刚刚愈合的伤口就又被掀开一次。 身体里全是伤口,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顾盼尝试着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好好睡觉,可是她怎么都睡不着。 她想起来钟砚对她微笑、红着耳朵说也喜欢她的模样,当时他演的多好,冷淡却又透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 那时的欢喜是真的,自以为是的拯救也是真的。 曾经付出过得真情实感,都化作了他口中的短短的几个字,“你就当长一次记性吧。” 顾盼睁着无神的双眸,又重新的坐了起来,微弱的月光打在她柔白的脸庞上,她伸出手,缓慢的将枕头底下的匕首拿了出来。 刀出鞘,泛着冷光。 顾盼这双乌黑的眼眸中无悲无喜,她握着刀柄,想起她被钟砚亲手送到东宫那天,他说她很漂亮。 很多细枝末节不曾被她放在心上的小事都被饥记了起来。 她仿佛看见了那夜的刀光血影,满目都是血红色。 顾盼动作迟缓从床上爬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光脚踩在地上悄无声息,一步步朝隔间走去。 月色昏沉,光线微弱。 钟砚安安静静的躺在软塌上,闭着双眸,静谧无声,好像已经睡着了。 顾盼手里紧握着这把匕首,摸着暗光慢慢走到软塌边,她的双膝跪在钟砚腰身两侧,她低眸静静望着男人这张漂亮白皙的脸庞,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 她想起自己被挟持在城楼之上的那天,成千上百支朝她射来的箭,想起自己跪地抓着他的求饶时的痛苦,那段日子于她而言,是脱不开的深渊。 为什么一直以来只有她一个人痛苦? 为什么钟砚从来不问她疼不疼? 为什么钟砚就是不肯放过她? 顾盼抬起手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刀刃抵着他的胸口,她却迟迟都刺不下去。 “一刀捅死钟砚”这样的话,她说过好几次了,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当真,也没人相信她真的想这么做。 哪怕是赵随也只是当成了玩笑来听。 她的手不受控制发抖,额头冒着细细的汗,手紧紧捏成拳头状,握出了汗水,她深呼吸了两口,往后坐了坐,整个人好像冷静了下来。 窗户微开,冰冷的夜风似乎将她心头所有的怨恨、不甘和痛苦都压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正打算下床时,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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