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们布下菜:“这话说得在理,我跟怡民是姊妹相称,你们倒不妨以平辈论,干脆互称姓名。” 看着两个男孩还稍微拘谨,珍卿无奈地笑着:“你们不要看她现在像个娴静淑女,其实,她跟两个兄弟一处长的,在老家跟也一样上蹿下跳,比男孩子还淘气得紧。我才见她的时候,她天天早晨骑在我窗子上,像个预备调戏妇女的登徒子。你们在她面前拘谨害臊,是浪费了‘害臊’这种稀缺的情绪。” 小庄和元礼自然笑开了。怡民又笑又骂地拍珍卿,两个男孩子一下子放松不少。 珍卿倒不是故意埋汰怡民,她是太操心小庄和元礼。小庄自幼生母早亡,由祖母、姑母抚养长大。元礼那对糟心父母更不必提,所以,两个男孩本质上敏感内敛,珍卿是他们在本邦的近亲属。总想让他们的情绪轻快些。他们后面要跟怡民相处一个多礼拜,太客气太尊重就不自在了。 果然,当男孩们晓得怡民敢走轮船桅杆,在乡下还见天游水爬山捉鱼钓虾,两个自幼娇养的少爷秧子,纷纷羡慕地跟怡民打听玩耍的细节。小庄在这方面尤其热情,元礼倒是矜持很多。 大家在饭桌上越聊越开,小庄和元礼真正自在起来。 大家天上地下地随便聊,怡民就说有一个东洋诗人,想让怡民把他引荐给珍卿,笑问珍卿,是否想看看此人的“干谒诗”。 珍卿还没有说话,小庄登时笑容一收,冷哼一声咬牙说:“东洋人我也见过不少,貌似温恭实则猖嚣,小姨,小心起见,还是不要沾染他们。” 见小庄讲得肃然正色,珍卿也不当场解释说在做研究,怡民和元礼也默契地冷却话题。叫小庄讲讲他们宾大医学院。 说起有很多医药创举的宾大医学院,小庄自豪之情立时溢于言表。女孩子们也很愿意听。元礼也略讲学业上的事。 接着,他们就谈论美国的人物风气,说西部太开放东部太保守,本邦人有的坚信西方文明中心论,也有对悠久神秘的东方感兴趣的,有热衷向全世界卖军火的战争贩子,也有秉持世界大同主义坚决反对战争的…… 晚饭一直吃到快十点钟,珍卿催促男孩们洗漱休息——毕竟近两天的旅程也累人。他们主动包揽了夜里烧煤的工作。 晚饭喝了不少酒,又吃了不少肉,珍卿睡到半夜口渴,蹑手蹑脚出来倒热水喝,回到房里,端着水站在窗前等它冷,冷不丁见院中长椅边有一黑影,珍卿吓得心提到嗓子眼,以为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闯入。 珍卿正想怎么提醒男孩子们,发现院中黑影缓缓向上望,珍卿这才想起点着灯,紧张间凝神看向那个黑影,又不由抚着胸口出口长气。她作为人物肖像爱好者,对人的体态动作很敏感,那黑影一动,珍卿就知道是元礼了。 珍卿思忖一番,还是穿好厚衣服下楼去,在清寒的夜风里陪他站了一会,才问元礼是不是择床。已经长成青年人的元礼,觉得居高临下地看小姑,这种视感带来的心像很新奇。他默了片刻,含糊地说是择床睡得不舒服,刚才又做了一个噩梦,再也睡不着了。 珍卿问他要不要上楼聊聊,元礼仰着头踟蹰一会,长长地呼吸着,终究摇头,说时间太晚了。然后,他们姑侄二人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天气又是不错,珍卿从安排好的节目中,选了去本城的飞机训练场看表演。此时的大型飞机,多用于战争或载货,普通的航空客运还没实现。但本邦常有挑战性的飞机试训,有时会登广告请民众去看。 在飞机训练试演的现场,观众们仰面看得很神往,后来据说不久会有风雪,飞行试训表演就中止了,观众们乱哄哄地四散走开,雪地中摔跌叫苦的人不少。 珍卿四个人正一起走着,忽然发觉元礼好像掉队了,回头见他侧身看向路对面,一个女人拉着摔倒的儿子,正絮絮叨叨地指责他不小心,却认真检查他的裤子和腿。珍卿高声唤一声元礼,他若无其事地跟上来。 下午,珍卿带他们去哈大看曲棍球比赛,碰巧遇见萨尔责也在看比赛,他过来打招呼,珍卿给他介绍两个晚辈,大家坐在一起谈了一会。 第二天,珍卿又带元礼、小庄逛哈大,跟继云表哥等人也认识一番。前两天叫两个男孩适应环境,后面可以叫更多人一起玩耍。 天气虽然时阴时晴的,幸亏没有阻人出行的大风雪,珍卿带着两个男孩尽情吃喝玩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