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别院的军卒看见有一行人骑过来,当即上前阻拦,少商让侍卫们闪开,自己骑上前去,径直问:“你们是谁领的?张擅,还是李思,抑或是梁邱兄弟?” 这些军卒是凌不疑的私兵,他们一看见少商的脸就呆在原地——托福这一年来与凌不疑形影不离,同进同出,见过少商容貌的人何止一二。 “你们不必为难,我只带了数十名长秋宫禁卫,碍不着你们什么事。”少商淡淡道,“你派人引我去寻凌不疑就是,这些侍卫们会留在外围等着。” 那侍卫首领紧张起来:“程娘子,怎好让你一人进去啊!娘娘知道了也饶不过我们啊!” 少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我不会有事的,娘娘知道我的性情,怪不到你们头上。” 那几名军卒低声商量几句,决定让少商进去——满都城无人不知凌不疑与未婚妻情爱甚笃,缱绻难舍;谁若得罪了程氏小娘子,比得罪了凌不疑本人还麻烦。 少商解辔下马,将皇后的卫队留下,只带四名武婢往里走去。 这座占地庞大的别院如今可以分成东西两半,东面似乎已被肃清,到处都有人举火把守,还在犄角旮旯捉拿着漏网之鱼。而西半边依旧传来阵阵厮杀声,应是还有人在抵抗。 迎面是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张张狰狞血污的死人面孔如噩梦般可怖——少商默不作声的跨过去。 虽然凌益时常被崔侯等重臣看不起,但他到底是武功起家,也跟在后面东征西讨过许多年,家将府兵俱是战阵上历练过的。是以攻破这座别院时,想来是经过了一番惨烈的厮杀。 穿过一重重门槛和庭院,少商终于来到一处端肃高大的主屋前,只见梁邱起跪在地上向凌不疑回禀:“……正如少主公所料,这几排大屋里不但有暗室,还挖了两条通往山后的地道。若非少主公叫我等预先防备,就让那厮逃脱了!” 凌不疑察觉背后有人,缓缓转过身来,看见是少商,似乎并未觉得十分惊奇,反而温柔的笑了笑,语气和缓,“少商,你怎么来了?这里不该你来的,你先回去,过会儿我去找你。” ——就像许多次女孩趁午后溜出长秋宫,去南宫议事堂寻他时一样。 少商觉得嗓子发干,一时难以出声。 这时梁邱飞带着数名侍卫牢牢押着一人过来,那人白面斯文,中年儒雅,正是凌益。可惜此时他蓬头散发,衣衫破裂,毫无平日闲雅的气派。 凌益一见了凌不疑,就挣扎着大喊:“子晟,子晟你疯了么?竟然攻伐自己的父亲!” 凌不疑没有理他,依旧看着少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吧。” 凌益被梁邱飞重重踹倒在地上,数把刀剑一齐压在他身上要害处。凌益哀嚎起来,高声道:“阿狸,阿狸,我是你的父亲啊!我知道你为你母亲之死抱屈,可你我是父子啊!血浓于水,你不能为了你母亲就犯下弑父大罪啊!阿狸你醒一醒,千万别糊涂啊,陛下再疼爱你,弑父也是十恶不赦的罪中之罪,是要千刀万剐的!你怎么逃的过去啊……” 少商凝视凌不疑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眸子,艰难道:“我只想问一句话,一句你欠了我许久的话。” 凌不疑轻声道:“你问吧。” “你究竟是谁?凌不疑,还是霍无伤?”少商几乎是全身发疼的问出这一句。 凌不疑深深的看着女孩,好像在看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半晌后他缓缓转身,对着地上的凌益道:“姑父大人,阿狸早就已经死了。” 凌益停止了挣扎,一脸茫然,似乎没听懂。 凌不疑语气柔和,却愈发令人毛骨悚然:“阿狸穿着我的衣裳,被一根尖利的长矛刺穿,然后高高的挑起来,插在城头上。姑父大人,你都忘了么?”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