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苍的信,厚厚一封,如今这时节,岳欣然不敢耽误,立时展信一看。 知道是吴敬苍的来信,陆老夫人与苗氏便也不急在一时离开,吴先生如今在封州牧身边乃是得力之人,无事必不会这样匆匆写信与阿岳,若真有什么需要做准备的,她们也好把消息一并带回成首县。 那信中,除了惯常的露布、州府一些能够让岳欣然阅览的公文之外,便是吴敬苍一封手书。 自去岁坚城清野之后,北狄南下没有讨着半分好处,随着气候寒冷,北方更是天气酷烈,人马、其他牲畜的行动与饲育皆是艰难,故而北狄偃旗息鼓了一段时日,如今益州虽是渐渐回暖,可北方依旧天寒地冻,战事没有重启的迹象。 只是,北狄人歇了,朝中这许多大人物却没有歇着,骠骑将军冯澄全家被问斩,这消息不免叫人想起当初陆府之事,又是唏嘘。 冯澄之死不是结束,只是对北边如今局势进行责任追究的一个开始。 一个被驱逐出中原的北狄,倾大魏帝国之力,打了三载居然还叫北狄再次到亭州进行了一次烧杀抢掠,虽然坚城清野叫北狄没有占到实际的便宜,但帝国的脸面又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次,朝野中各路人马的奏章弹劾犹如漫天飞雨,从去岁冬天到现在春意渐暖,丝毫没有止歇的迹象。 岳欣然看得分明,亭州之事如今是真的复杂了,安国公权领诸军,临时封了镇北元帅之职,没有司马之位,却要统领这许多路人马,自然是问题重重,冯澄之死不过是一个缩影,如今漫天弹劾的背后,必然还有各方势力更复杂深刻的政治博弈。 如今陆府偏居益州一隅,真正的山高皇帝远,这牵涉到帝国最高层的权术斗争,岳欣然便远远围观,隔山观虎斗,她看个热闹就好。 倒是吴敬苍那书信,叫岳欣然必须郑重以待。 吴敬苍居然还没能从扼喉关解脱,原因无它,丰岭道上的流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益州肯收容流民的消息传到汉中、雍州、甚至是亭州,许多再无他路的流民还在源源不绝的赶来,粗略估算,只怕不多时就要突破八千大关,直逼一万了。 整个益州的粮仓都要承压,吴敬苍在信中直叹他要打自己耳光了,原本以为此事不必劳烦陆府,如今看来,却是真的要辛苦岳欣然做好准备,接纳流民开垦茶园。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这形势还是比预计的要严峻,先前在北岭确定的几处茶址需要启用,而未能探查的茶址探查还得加紧。 朝中各路诸侯粉墨登场,流民却要千里跋涉、背井离乡,只为去赌一条渺茫的生路,世事讽刺,从来如此。 看着她的神情,苗氏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阿岳?” 岳欣然收起书信,笑了笑:“没什么,是吴先生来信。如今益州多了许多流民,我想着,咱们家的茶园原本也想多开几处,北岭那几处茶址需要启用了,茶园中派几个部曲过去接收安排就成,剩下的茶址我也抓紧查探,多确定几处,咱们可以多收容些流民,供些米粮,叫他们帮着一些开垦茶园。” 陆老夫人连念诵了几声佛号,苗氏一脸痛惜,流民她们二人都是知晓的。 如今这个时代,百姓对土地极其依恋,可以说一家性命、衣食住行都要靠土地出产,可以这样讲,多的是那一家一户的当家人,宁可失去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土地,贵逾生命并不夸张。 如果不是没了半点指望、再没有任何活路,任何一个百姓都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精耕细作的田土,背井离乡踏上这种全然不知未来在哪里的流窜之途。就像一株株深深扎根的植物,如果不是根须扎下的土地干涸贫瘠到极点、如果不是土地的毒害再也无法存活……他们又怎么会将自己的根须拔离土地,冒着断裂死亡的风险,将自己变成风中无依无凭的飞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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