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督主有病

第96节


你的。”

    人事就是如此,永远不如人意。他哀哀地牵了牵嘴角。

    他是个疲倦的客子,死亡对他来说不是远行,而是归家。顺天从命,应报而死,似乎是他最好的选择。可是……他摸了摸沈玦白皙的脸颊,慢慢凑近,印上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

    可是,他怎么忍心把沈玦一个人抛在这荒芜的世道?他要努力活下去,不为他自己,为了沈玦,为了持厌,为了所有还未死去之人。

    第115章 不夜心灯

    夏侯潋的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常常是沈玦朝议结束,刚刚跨出西朝房的门槛,便见沈问行匆匆赶来,告诉他夏侯潋又吐血了。那帮御医是不顶用了,沈玦下令东厂搜罗各地名医,远的暂且赶不过来,京津一带的统统被番子夤夜抓入京城,为夏侯潋诊治。

    大夫流水一般来了又去,门槛被踩得几乎要凹下一个印子,厨房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开了窗子也散不开。他看着夏侯潋一碗碗苦药灌下去,灌到最后好像失去了味觉,再苦的药也眨眼就能喝完。每回郎中要么信誓旦旦地担保,要么瑟瑟发抖着许诺,这次的药引子铁定管用,结果郎中前脚刚走,后脚夏侯潋便开始发病,有时候七窍流血,有时候昏迷不醒,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

    沈玦渐渐对这些庸医失了信心,他搬来藏书阁的古籍在掌印值房里查阅。要批的折子太多,常常到了深夜才用空看书。《金镜录》、《博济方》、《中州志》、《百越志》……他一本一本翻过去。

    星夜下沉在黑暗里的皇城,只有司礼监那一角亮着彻夜不熄的灯火。一方蜡烛又将烧完,瓷盘里落着斑斑烛泪,沈问行小心翼翼换上新蜡,用银剔子挑了挑灯花。昏黄的灯火像迟重的暮色,映着沈玦低垂的眉眼。连日来的操劳让他清减了不少,脸颊边都隐隐可见瘦骨的锋棱。

    沈问行从乌漆小托盘里拿出一盅热汤,悄悄推在案上,轻声道:“爹啊,喝点汤吧。今天看得够晚了,再过一个时辰鸡就要打鸣了,要不上榻躺会子吧。”

    “别吵。”沈玦皱了眉。

    沈问行苦哈哈地道:“我说爹啊,您也得紧着自己的身体啊。夏侯大人没瘦,您倒先成竹竿了。”

    沈玦不再理他了,沈问行没办法,只得由着他。到天快亮的时候沈玦终于肯歇息了,只不过睡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起来梳洗准备上朝。对着镜子看自己,似乎真是憔悴了不少,梳头梳下不少头发来,把头发翻过来看,白发夹杂在青丝里,银亮得刺目。

    他没空管这些,上完早朝回去看夏侯潋,那家伙坐在廊下给府里的孩子们做风筝。他有一副好手艺,那些小孩儿都爱跟他玩儿。他以前救下的李妙祯和他最熟络,那丫头在府里养了几个月,不像初来的时候那般腼腆了。沈玦让那丫头照看他的饮食起居,倒也照顾得不错。

    过了十天的工夫,江浙一带的郎中也到了。同样是流水一样进去,流水一样出来,方子越开越偏 ,他有的不敢用,药水倒了一碗又一碗,檐溜底下都是黑腻的药水。江浙的大夫走了两广的来,两广的走了西北的来。他后来听说庐山有一个辈分甚高的大夫,早年还曾经在苗疆待过,他亲自将他迎进府,耐着性子听他骂骂咧咧,又听他讲玄而又玄的医理。老大夫给夏侯潋把了半天脉,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苔,再查看他这几日吐的血,最后走到外间,对沈玦说:“命有常数,人力不可违也,节哀顺变。”

    那一句仿佛是当头一棒,沈玦听见天塌了的声音。

    他是从来也不信命的,汲汲营营十数年,走到如今的万丈荣光,靠得是杀伐果断步步为营,不是听天由命。可这一刻,他却好像不得不信了,原来只手遮天的权势,也换不回一个人的性命。

    他回过身来,隔着窗子望屋里的夏侯潋。他坐在八仙桌前喝药,那样黑漆漆的药汁,他一天要喝上五大碗,其实只有清热解毒的效用,可总觉得喝了就能好些。他先是望着药碗发愁,妙祯在一旁鼓励他,“快喝呀夏侯叔叔,一会儿督主就回来了。”

    夏侯潋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得龇牙咧嘴。妙祯一边笑一边给他一颗饴糖,再把药碗收进托盘。沈玦心里发涩,原来夏侯潋一直怕苦的,可他在他面前喝药永远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沈玦继续翻医书,也有很多人来向他进献名医和偏方,御马监的李总管说终南山有个气功大师很会治病,他家里十岁的弟弟生了怪病,肚子里长了东西,像怀了十月的胎似的,到终南山去被大师灌了半天的气,到晚上人就恢复原状了。沈玦派了五个档头快马去请,夏侯潋本想说这就是骗人的,他跑江湖的时候见多了这种人,可见沈玦一脸坚持,还是妥协了。大师给夏侯潋灌了三天的气,这三天沈玦好吃好喝地招待,府上宴席顿顿是山珍海味。大师想见识京里的优伶巧伎,沈玦破天荒往府里进了女乐。

    第三天正当灌气的时候,夏侯潋又发病了。他躺在青纱帐M.iYiGuO.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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